國家質檢總局宣布,最近抽查的奶制品沒有檢出三聚氰胺。從重視結果的角度看,這是好消息。購買經過檢查的這些牛奶,應該可以放心。但是,從重視過程的角度看,是不是從此可以對食品安全監(jiān)管制度放心了呢?老實說我不放心,也不打算輕易就放了心。食品安全的監(jiān)管制度是否可信賴,其有效性是否可持續(xù)?我依然覺得還處于著名小說家卡夫卡所描述的情景中,叫做“事態(tài)未明”。

    監(jiān)管制度的有效性表現(xiàn)為有三項功能,分別為信息收集、標準制定以及行為糾正。依據這三點來衡量,有毒奶粉大面積流通、致病乃至致死,是食品安全監(jiān)管體制的嚴重失敗。

    所謂信息收集,放在奶粉事件中來理解有兩點。一是要求監(jiān)管者有能力知悉,是誰、在哪里、用什么辦法往牛奶里添加三聚氰胺；這叫做能夠收集到風險信息。二是要求監(jiān)管者知道,有哪些可以減少和控制風險的技術與方法,以及怎樣應用于實際；這叫做擁有風險知識。任何人都可以綜合各種報道自己做判斷:監(jiān)管系統(tǒng)知道所有這些信息嗎?如果不知道,像蒙牛老總牛根生在自己博客中說的那樣“無知”,那說明體制僵化。如果知道,卻根本沒有行動,那說明體制極其僵化。

    信息收集是有效監(jiān)管的基礎和前提,接下來的實質性行動是制定相應的安全標準與行為標準。再接下來,評價監(jiān)管行動是否有效,要看監(jiān)管對象是否糾正了自己的行為。舉例來說,企業(yè)在生產過程中制造污染,監(jiān)管部門實施“排污收費”制度,這是一種監(jiān)管的手段。企業(yè)因此被“約束”在兩種選擇之中,要么是為污染付費(這可以理解為“消抵”污染),要么是采用少污染或不污染的工藝。兩種情況下,純粹“自由放任”的企業(yè)行為都被糾正。

    我們已經知道,質檢總局此前并沒有在牛奶中檢測三聚氰胺的標準。我們還知道,農業(yè)部承認,從奶農到奶站的質量監(jiān)管,處于“基本失控”狀態(tài),因為既沒有明確的法規(guī),也沒有明確的部門職責?？偨Y起來說,在三聚氰胺已經肆虐數年的背景下,監(jiān)管部門并沒有制定過相應的標準,當然也就談不上糾正誰的行為,糾正什么行為。

    中國經濟要避免下滑,進一步發(fā)展,必須依靠擴大內需。以國內市場為主的奶業(yè)以及食品業(yè),本來面對黃金機遇,但是被他們自己的霸道與匪道徹底搞壞了。重建消費者信心,必須強化食品安全的監(jiān)管體制,這才是王道與正道。為此必須從有毒奶粉事件中真正吸取教訓,其中最值得強調的是兩個方面。

    首先,要將食品安全問題作為單一問題,列入政策議程中的最優(yōu)先級。意思是說,實事求是地面對食品安全問題,不要將它與其他問題捆綁考慮。牛奶中添加有三聚氰胺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已經不斷有人吃出了問題,為什么沒有任何管理與糾正?因為食品安全問題從來不能作為單一問題被認真評估,它總是被附加上或捆綁于其他問題來談。比如說,它被看做是國際貿易糾紛的籌碼,是西方反華勢力的攻擊借口,牽涉到國家形象、部門利益、官員面子、地方GDP、外資侵入、民族品牌等等。于是,人命關天的大問題,就被排擠成并不重要的小問題,甚至變成了別有用心的根本不要理會的“壞問題”。我很奇怪,那么多政府官員出國考察學習過了,聲稱懂外語,懂管理,為什么就是不知道,食品安全與環(huán)境保護一樣,并列為最重大的全球問題?他們?yōu)槭裁床恢?類似瘋牛病、毒大米這一類事件,就是導致政府不穩(wěn)定和社會不穩(wěn)定的最大危機?所以,廢話少說,監(jiān)管體制要使人有信心,必須先有一種鄭重的政府承諾,承諾食品安全問題單一化和優(yōu)先化。也就是,一旦安全出問題,它要壓倒別的方面的考慮。

    其次,要從上面講的信息收集、標準制定、行為糾正三個方面,逐一檢查落實監(jiān)管制度。企業(yè)收到消費者投訴,要向當地黨委打報告并等待指示,這種信息流程現(xiàn)在改了嗎?牛奶以及其他食品,從此是否以三聚氰胺“零檢出”為安全標準,還是以攝入多少毫升對人體“無害”為標準?添加三聚氰胺能夠帶來多大的利潤?現(xiàn)在這種利潤空間消失了嗎?如果消失了,那幫家伙是改邪歸正了呢,還是又發(fā)現(xiàn)了新漏洞,準備添加更加匪夷所思的什么東西?有什么機構或系統(tǒng)在收集和披露這些信息嗎?這些方面的制度建設進程,要公開透明,才能指望恢復消費者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