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冰

    隨著三聚氰胺、瘦肉精、塑化劑的曝光，食品安全事故頻出已經極大影響了公眾對食品安全的信心，談起食品安全往往是風聲鶴唳。公眾信任坍塌后在短時間內便難于重建。甚至有部分人認為，中國的食品安全問題目前已經到了最為嚴峻的地步。

    在許多公眾看來，監(jiān)管不力、標準缺乏正是食品安全事故層出不窮的一大原因。僅以食品添加劑而言，非法添加食品添加劑已經是食品安全面臨的一個顯著挑戰(zhàn)。國家質檢總局有關專家就曾表示，目前對食品添加劑的監(jiān)管難度，在于沒有標準，各地在食品添加劑日常監(jiān)管過程中也會出現執(zhí)法依據和執(zhí)法力度不一致等情況。

    據權威統計，目前我國被批準使用的2000多種食品添加劑中，有國家或行業(yè)標準的不到500種。專家就認為，制定和補充相關標準非常重要，沒有標準，各地在食品添加劑日常監(jiān)管過程中會出現執(zhí)法依據和執(zhí)法力度不一致等情況，會給企業(yè)正常生產和經營造成不小的影響。

    不過，相關標準正在跟上，2010年至今，衛(wèi)生部共制定公布了102項食品添加劑國家標準，制定了58項食品添加劑標準。而今年5月11日發(fā)布的《2011年度食品安全國家標準項目計劃（征求意見稿）》中，涉及食品添加劑的標準達到34項，超過了全部項目的50%.

    而除了食品安全方面的標準和監(jiān)管以外，公眾對食品安全的理解，以及對食品科學的認識，也亟待提高。實際上，正是由于一些無良企業(yè)的惡劣行為所引起的影響，使得消費者對食品安全問題的恐慌放大。一些專家就認為，現在我國食品安全問題很多被人為放大了。人們把不合格食品簡單等同于不安全，而某些行業(yè)被曝出存在食品安全問題后，公眾對該行業(yè)的不信任感往往也會延伸到整個食品行業(yè)。

    許多專家就認為，雖然食品安全在我國問題頗多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公眾對食品安全有誤解也加劇了社會的恐慌心理。而且，由于平時缺乏對食品科學的認知，公眾對食品的了解往往都建筑在某件突發(fā)事情之后的被動認識上，無法基于科學知識基礎上去主動了解和應對。

    就上述問題，《第一財經日報》記者特意專訪了中國食品科學技術學會副理事長、國際食品科技聯盟候任主席饒平凡。饒平凡認為，一方面，我國食品安全的主要問題是非法添加；另一方面，公眾科普是食品安全的基石。而中國食品安全大廈的基石--教育正亟待加固。在國外，食品的管理和教育并重，比如日本就將食品教育列為學生素質的一部分。

    第一財經日報：現在談起食品安全問題，公眾普遍有著恐慌心理，認為食品安全在中國缺乏保障，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到底應該如何衡量中國目前的食品安全水平呢？

    饒平凡：目前社會、政府的表現都是慌的，沒有深刻認識。亂的有好幾個方面，首先就是基本認識亂了。我們要弄清楚，到底現在食品安全是變得更好了，還是更壞了呢？上世紀70年代的時候，種紅薯的農民，看到紅薯長蟲，甚至會把農藥滴到紅薯的蟲洞里。但是2000年以后，中國人的飲食觀變了，出現了質的飛躍。食品安全其實是在進步，因為吃飽了看什么都不一樣了，眼光變了。

    在過去20年間，我國的食品工業(yè)產值已經有了大幅增長，從2000年開始我國的食品工業(yè)產值就基本達到了每年20%以上的增長。而隨著食品工業(yè)的加速，人民對食物的基本需求滿足之后，必然就會出現更高的要求。實際上，從2000年開始，中國人平均日常攝入熱量達到了2300卡，突破了2000大卡的標準，這就意味著已經解決了吃飽這個問題。但是拐點也隨之到來，中國人從那時候開始對食品有了更高的要求，這也是社會前進的必然結果。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食品工業(yè)產值在過去有了大幅的增長，但是其本身在質量上的提高還有限?？梢哉f是人民群眾的期待值和認識水平的提高超過了食品工業(yè)本身的提高。

    日報：但是正因為食品工業(yè)本身質量還沒有得到本質的提高，中國食品安全方面存在大量未解決的問題是不容置疑的，您認為食品安全事故頻出的主要原因是哪些？

    饒平凡：目前來看，食品安全主要涉及到三個層面，一個是道德層面，一個是法律層面，最后一個是技術層面。在中國，目前主要問題在于道德和法律層面。因為中國食品安全出的問題大多數都是非法添加，法律不允許你加的東西，你偏偏要加進去，這就不涉及技術問題，完全是違法和違背道德的問題。

    但是政府在處理許多食品安全問題時，經常會有一些誤區(qū)。比如出了一個很大的事故，政府就投很多錢在技術層面上，比如說購買昂貴的設備等。但要注意到，在法律和道德層面沒有得到解決的前提下，僅僅依靠技術手段來解決所有的食品安全問題是遠遠不夠的。

    在這方面，如果想全部依靠政府來事無巨細地強制管理也是不夠的，如果缺乏對食品安全問題癥結的正確認識，管理并不一定能夠全部有效。所以，有一個正確的社會環(huán)境也很重要，如果當企業(yè)處在一個正確的社會引導中時，就會選擇正確的道路。但是如果企業(yè)實現產品安全的各項管理成本大過了社會、市場方面的效益，企業(yè)往往就會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日報：那么要解決這些問題的話，也需要多方面的各種舉措來多管齊下，您認為其中最重要的舉措應該是從哪方面入手呢？

    饒平凡：實際上，對于食品安全這座大廈來說，最重要的基石就是教育方面。我們要看到食品目前正在發(fā)生很大變化，食品科學以及公眾對食品的認識也需要與時俱進。但是這點目前做得還遠遠不夠，比如說，雖然食品銷售已經占工業(yè)產值的10%左右，但是在食品科學上的科研投入卻非常缺乏，可見還未受重視。其實，即使就算食品從廚房里端上桌子這個過程中，涉及到的各項食品科學都非常多，只是公眾的認識還不夠，對一些事故缺乏判斷的依據。

    因此，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我們要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在對食品的教育方面，包括對食品工業(yè)從業(yè)人員的專業(yè)教育，以及對普通公眾的大眾教育。只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認知方式，去主動了解食品科學，才能擺脫現在每次出了什么突發(fā)性事故以后，被動性地去應對的狀態(tài)。

    日報：那么在食品安全方面，中國和發(fā)達國家的事故類型，以及公眾認知方面存在什么區(qū)別嗎？

    饒平凡：發(fā)達國家在食品安全方面，公眾的認識，以及食品安全文化都要更深入得多。比如說，我們看到國外一些家庭婦女對食品科學方面的認識，就不輸于一些大學教授。這說明人家的食品科學公眾認知已經達到了一個相當的程度。

    目前，和中國食品安全問題主要在于非法添加物不一樣的是，國外的食品安全問題主要集中在管理和技術問題上，比如微生物、化學污染等等。比如我們常聽說的國外食品安全事故，可能是農作物受到微生物感染之類，但不太涉及法律和道德問題。比如說之前美國出過一個食品安全事故，就是種植大杏仁的農場，不小心讓出產的大杏仁從泥土里感染到了一些微生物，導致消費者食用之后出現不適。此后美國大杏仁協會還花了好幾千萬美元來教授大杏仁種植商如何滅菌。所以別國的食品安全問題往往是技術方面的。

    日報：還有什么具體的舉措可以加強食品安全方面的建設呢？

    饒平凡：除了政府監(jiān)管以外，我們還要加強的是行業(yè)自治，讓行業(yè)來對自己企業(yè)進行監(jiān)管。因為行政監(jiān)管往往會更重視對上負責，但有時不能有效地掌握事情的本質。行業(yè)則需要對自己的聲譽負責。不過，企業(yè)目前違法成本過低已經是一個很大的問題，如果出現了什么事故，企業(yè)又得不到嚴厲的教訓，那么并不能阻止企業(yè)在違反食品安全的道路上走下去。所以大幅提高食品安全犯罪成本也是當務之急。